銀色鋼筆

CZ
4 min readOct 6, 2020

從前有個女孩樣貌平凡,但心思細膩、觀察敏銳,常常對生命有體悟。

她想要紀錄下來,可惜她並不識字。少數幾個摯友平常都忙,她能訴說的對象也不多,所以她即便心裡面有很多故事、很多感想,卻都累積在心裏,沒有分享的對象。

在一個月光皎潔的晚上,她又睡不著,複習著白天生活產生的感想,捨不得讓睡眠把它們沖淡。

這時候一個銀色長髮、穿著長袍的人撥開竹簾,靜靜的走到女孩的床尾。這人的髮色彷彿是月亮和星辰混和成,女孩驚嘆著說不出話。

「我可以幫忙。」這個看不清是男是女的人開口說話,聲音也十分中性沒有性別。「我可以讓妳成為作家。但妳必須完全信任我,這是條件。」

女孩本來就很羨慕識字的人能用文字與他人交流,因此沒有多想,就欣然答應了。她覺得如果相信這個人就能做到的話,對她而言不但沒有損失,還很划算。

銀色使者交給女孩一支銀色鋼筆,要她握著入睡。女孩沉沉睡去。

隔天清早,女孩醒來,那支銀色鋼筆還握在手中,但是身旁也多了一疊寫滿字的稿紙。女孩趕緊拿去給識字的朋友,央求他念給她聽。

聽著聽著,女孩發現內容都是自己前一晚心中所想,只是文字清麗、行文流暢,聽起來又具有音樂般的韻律感。女孩開心極了,抱著朋友又笑又跳,朋友一頭霧水,還不停問這到底是哪個作家的作品?

當天晚上那個銀色使者沒有出現,隔天晚上也沒有。雖然使者不再出現,但是只要女孩握著鋼筆,一覺醒來就一樣會有稿紙出現,內容盡是女孩的思緒。

女孩考慮到身邊的親友都知道她不識字,如果看到稿紙可能會詢問銀色使者的事情,銀色鋼筆可能會被人覬覦,因此女孩不希望讓身邊的人知道自己用這種特殊的方法寫作。

但是她還是希望有人能閱讀作品。於是她想到一個方法:她起床收集好稿紙,找機會請朋友念一遍,再把自認特別好的作品挑出來塞到信封裡。接著再從各地收集各式信函,將寄件地址按照形狀謄寫在信封的收件欄位,密封寄出。

請朋友幫忙幾次以後,她開始掌握到與銀色鋼筆之間的寫作默契。銀色鋼筆幾乎從來沒有讓她失望過。鋼筆也不會紀錄她與創作無關的雜念,而是非常精準的擷取並整理她湧現的靈感。經過幾次練習,她能夠做到每天醒來拿起的一疊稿紙就是一部完整作品了。

能夠把自己的想法寫成文章與他人分享,不論讀者是誰,只要有人看到她就滿足了。女孩寫作的動機就是如此純粹。她也不介意閱讀作品的對象是小吃店還是銀行,總之她只是喜歡這些想法,想要與他人分享。就算對方不喜歡,直接丟進垃圾桶也無所謂。女孩喜歡想像有一個某人在閱讀之後神清氣爽,她就心滿意足了。

天氣入冬,女孩過了充實的一天,梳洗完正要就寢,聽到有人敲門。打開門一看,是村長。村長的身材不特別胖,但因為身高矮而讓人有不夠纖瘦的錯覺。他在黑夜中背對路燈,讓他的神情顯得特別凝重。

「妳認不認得這個信封?」村長舉起一疊信封,女孩一眼就看出是自己寄出的信封,腦袋一片空白。村長見女孩沒有回答,接著說:「隔壁村長問我,能不能找出這些信的寄件人。我看這個信封眼熟,就拿去巷子口的雜貨店問。店主說妳最近買得很勤,一個禮拜就會去買個兩三次。但我知道妳不識字,所以這些稿子不太可能是妳寫的,妳就當我跑個形式。」

「是啊。我又不識字,怎麼可能是我寫的呢?」女孩一邊順著村長的話說,一邊擔心是否笑得不夠自然。

村長移了移棒球帽,搔搔頭說:「哎,怎麼說呢,我覺得不可能是妳寫的,但又有一點希望是妳寫的。隔壁村長交代我千萬要把這人找出來,他要帶這人去投一個什麼獎,很厲害的。要是真是我們村子的人寫的,我們不就發了嗎?」村長一邊自言自於一邊把那疊信封塞到口袋裡。「那也奇怪,妳不寫信,買這麼多信封做什?」

「我…我在做美術作品,信封用的紙硬度適中,我正在研究怎麼做,但是一直失敗,所以買了很多。」

村長點點頭,隨便交代天冷保暖就離開了。女孩跟村長道謝就闔上了門。

那一夜,女孩把銀色鋼筆放在桌上,這是她幾個月以來,第一次沒有握著鋼筆入睡。

(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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